【K莫】牛奶糖（七）
目录：天空中的云朵儿
牛奶糖（七）
KO×郝眉
27、
迎着郝眉的笑颜，KO走上前，停步在相距两米远的位置。郝眉把手收回插在衣兜里，微微仰头望进KO漆黑的瞳孔，被冻得泛红的鼻子和因秋风吹涩而不断眨动又氤氲了生理泪水的双眸平添了几分惹人怜爱，收起笑容后不自觉撅起的嘴唇像是埋怨KO的晚到，仿佛两人曾约定好见面的时间般。
面对面站着沉默了两秒，KO从失神中挣脱，移开视线意外地落在郝眉的车头篮上，抿了抿唇率先开口，“怎么还没走？”
郝眉像是想起了什么，狡黠一笑，“在等你呀。”
果不其然看到KO弯着腰开锁的手顿了一瞬，郝眉在心中比了个胜利的手势，清了清嗓子道，“你去哪了？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到处走走。”
“噢。”明显敷衍的回答让郝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样接话，见他开了锁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按着坐垫就往外走去，连忙小跑到另一边阻拦，急切中双手胡乱挥舞着压上了坐垫，覆在KO的右手背上。
郝眉的眼神瞬间慌乱，KO手背微凉，却像火盆一般把他烫了一道，手心温度急速上升，效果比裹在兜里取暖更为显著，他迅速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口不择言地问了句傻话，“诶，KO你要走啦？”
右手不自觉地半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在黑色坐垫上刮起了几道浅浅的白痕，KO的视线落在郝眉的手臂，仿佛能透过衣袖看到他绞着的双手，目光顺着瘦削的身板上移，最终定格在不知是冻还是臊得通红的耳垂上。
郝眉抬手揉揉耳朵，又拨弄了一把鬓角附近的碎发，试图掩盖灯光下烧得格外通透的耳廓。
偌大的校园在短短半小时内从白天的热闹跌入宁静，偶有迟出的学生，也都行色匆匆赶在夜幕降临前踏上归家的路，无人注意到车棚的一角，两位少年相对而立，连呼吸声都轻柔得仿佛不存在。
秋风刮过，栽种在车棚外的香樟树伸出几根枝丫，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棚顶的铁皮，郝眉的声音再次响起，恰到好处地覆盖了头顶传来的击打声，“你吃饭了吗？要不要一起去吃东西，我请你！”
“不用了。”KO语调平淡，搭在坐垫上的右手按上了另一侧车把，越过郝眉往校门口方向走去。
一步，两步，身后没有动静，KO的步伐减缓，意欲抬起的左脚怎样也迈不出第五步，眼睑无奈地低垂，而后回过头，跟立在原地目送自己的视线对个正着，“你不走吗？”
郝眉的嘴角要笑不笑地弯了弯，捧着肚子蹲下，巴巴地仰视着几步远处的KO，“我好饿，走不动了。”
从KO脸上读出了愕然的情绪，便知这招奏效，郝眉忍住笑又挤了个可怜的表情，“为了等某人，我跟家里说了不回去吃饭，唉，现在眉哥要在这喝饱了西北风才回家啊。”
不颁个奥斯卡小金人都对不起这卖力的演技，KO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退回到郝眉身边踢下了脚踏，解释道，“我晚上要打工，不能陪你吃饭。”
“啊？”郝眉瞪圆了眼，他从没听KO提起过晚上打工的事情，因而一直以为他只有送牛奶这一份工作，呆了两秒后追问道，“你晚上在哪打工？”
“玫瑰咖啡厅。”KO往黑漆漆的棚外瞄了眼，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六点开始。”
郝眉内心咯噔一声，忙在衣兜里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时间已是五点四十分。玫瑰咖啡厅他听说过，离学校大概十五分钟的车程，他小声地对着地面说了句“对不起”，微弱的声音在寂静的秋夜中还是准确地钻进了KO的耳朵，下一句“KO你不用管我了，快走吧”还没说出口，便被打断了。
“你要不要一起去？”
“要！”蓦然提高的音调婉转悠扬，郝眉再次抬起的双眸中含着亮光，比棚顶悬挂着的灯盏更为闪烁。
喜悦的情绪直冲脑壳，郝眉双手撑在膝盖上想要站起来，不成想蹲得有点久，小腿肚打了个颤，毫无防备的人就要往后倒去，KO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腕使劲一拉，把人稳稳当当地提了起来，然后自然地松开了手，踢起自行车脚踏，“走吧。”
郝眉在他的背后狠狠地咬合了后槽牙，没扑到KO怀里怎么有一点点失落？果然电视上都是骗人的啊！
28、
小城镇近几年发展得迅速，玫瑰咖啡厅坐落在新区的几个大型楼盘环绕的商业街左侧，位置稍微偏僻，环境锃亮幽静，面积不大，室内整齐地摆放了六张方桌，室外撑起两把遮阳伞，下放着三张玻璃圆桌和几把藤椅，颇有小资情调。
堪堪压着六点打了卡，KO向店里仅有的两位全职员工点点头。工作日客人不多，只有两张方桌上坐着打情骂俏的小情侣，郝眉被安置在角落，眼珠滴溜溜地绕着咖啡厅转了圈，又落在已经换好工作服正套着棕色围裙的KO身上。
熟练地系好围裙带，KO在吧台抽了张菜单递给郝眉，“吃什么？”
“唔。。。”郝眉巡览了一遍，菜单上列着的多是咖啡和奶茶类饮品，华丽的蛋糕甜点和寥寥几道只能垫肚子的小吃，他为难地抬头看了看左手拿纸右手执笔静待他说话的KO。
KO显然也知道咖啡厅的菜品并不适合用作晚餐，想起进门前郝眉侧过头嗅了嗅不远处飘来的大排档火热的香气，把笔帽盖好塞回了前襟口袋，“你等等。”
29、
郝眉撑着下巴看KO的厚唇张张合合，对吧台里负责调饮品的女员工说了些什么，对方往自己的方向瞧了眼，又向着KO摇了摇头。KO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后厨，不一会便端着一份鱼蛋和一份鸡翅放到方桌上。
“店里不让吃外带食物，你先吃这个，八点下班后再带你去吃饭。”
“嗯。”郝眉舔了舔唇，拿起搁在碟子里的不锈钢叉叉起一颗鱼蛋，美滋滋地送进了口，淋了番茄酱的鱼蛋微微烫舌，他呼出一口热气，酱汁像是融在了口中般化出了香甜，一颗鱼蛋吞下肚子他才想起了什么，“KO，你不饿吗？”
KO应了声“不饿”，收起菜单，正欲转身又停下了脚步，“你这么晚回家，家里人不担心吗？”
“我初中跟于半珊去打球的时候，也很晚才回家，没事的，不过你真的不饿吗？”
“嗯。”KO盯着郝眉砸吧着嘴又吃了一颗鱼蛋，静默了一会，抬脚往员工储物间走去。
返回的时候手上拿了两瓶牛奶，轻轻放在专心啃鸡翅的郝眉手边。郝眉惊讶地对他眨眨眼，“KO，这。。。”
“晚上喝咖啡和奶茶都不好。”KO不愿多说什么，避开了郝眉的目光。心知这时间不适合细问，郝眉咬了咬下唇，只小声应了句“谢谢”。
30、
作为店里唯一的兼职，KO主要的工作职责就是在门外发传单。安置好郝眉后，他从吧台柜子里拿出厚厚一沓传单，跟负责收银和调饮品的叶姐打了声招呼，便推开了门。
郝眉很快便解决掉鱼蛋和鸡翅，略带羞涩地走到点餐的位置，对着叶姐甜甜地扬起笑脸，“姐姐好，我可以进去洗个手吗？”
“诶，小弟弟，可以啊，进来吧。”不得不说郝眉的娃娃脸极具欺骗性，笑起来乖乖巧巧的，稚嫩的模样跟老成持重的KO截然不同，叶姐笑眯了眼跟郝眉搭话，“你是KO的弟弟吗？”
“不是，我是他同学。”
叶姐明显被惊到了，收好表情后由衷地感叹了句，“看不出来啊，我听说KO念的高一，你看起来，唔，就跟我家那念初一的弟弟差不多大，不过他可调皮了，你看起来真乖。”
郝眉腼腆地笑笑，眼珠子晃了晃，不着痕迹地问了句，“KO在这做很久了吗？”
“没有，他才来两周吧，主要是咖啡厅刚开，客流量不够，店长就请他回来派派传单。”叶姐对他没什么戒心，加上没有客人点单也就一股脑地把自己知道的情况跟郝眉分享，不过KO一贯不善与人交际，叶姐就算心肠再热对他也了解不多，五分钟后郝眉抽了张纸巾擦干手，噔噔噔地跑回角落里翻出了英语卷。
做一篇阅读理解便抬头透过落地玻璃墙往伫立着的背影瞄一眼，入夜后秋风更胜，棕色围裙下摆随着风荡漾，时间流逝，郝眉伴着店里柔和的钢琴曲解决了一张英语卷，托着腮看室外人来人往。KO生得高大，递传单时总会微微弓起背脊，过往行人有微笑着礼貌地接过传单的，也有摆摆手推却着目不斜视往前走的，郝眉笔尖在已完成的卷子上点了两下，然后拿起还没开封的那瓶牛奶走去了吧台。
“叶姐，可以给我个杯子热一下牛奶吗？”郝眉的视线划过叶姐背后的微波炉。
“当然可以！”叶姐从消毒柜里取了一只干净的马克杯，帮着郝眉倒好牛奶加热，递回去的时候还嘱咐了句，“小心烫。”
“嗯，谢谢叶姐。”
31、
穿着单薄的浅黄色工作服，饶是KO身体素质极强，也在越来越凛冽的寒风中打了个冷颤，掀传单的手指略微僵硬，他把传单抱在臂弯，合掌搓了搓手心，打算进店里喝口热水。刚转过身便看见郝眉捧着一个杯子推门而出，缩着脖子把肉嘟嘟的小脸埋在拉高了的衣领里，见KO迎过来，笑意伴在唇角从衣领里冒出，“KO，喝点热牛奶吧。”
郝眉自然地拿过KO的传单，好让他能双手捧着杯子取暖。KO无意识地接过马克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透过杯壁递出适宜的温度，熨帖了掌心，也熨帖了内心，蒸汽熏腾而上，模糊了两人对望的视线。
KO努力地调动记忆，却怎么也想不起上一次接受到别人的关心是在什么时候，思绪放空，触及某一块记忆拼图时才猛然醒悟，不对，上一次感受到的善意也来自于身前像好奇宝宝般研究着传单的这人，就在那个清晨，身披深蓝色雨衣的他微微俯身，带着阳光破开了淅沥小雨组成的保护层，照进了自己心底。
久久没有动作的KO引来郝眉的注意，在他关切的眼神中细细地抿了一口，以往清淡如水饮之无味的鲜奶被品出了丝缕的甜。淡淡的乳白色奶渍覆在上唇，郝眉习惯了成熟沉稳恍如不食人间烟火的KO，第一次看见他像瞬间减龄了十岁般可爱的一面，忍不住“噗”地笑出了声。
KO疑惑地从马克杯口抬起了头，看他笑得灿烂，也不管是什么原因，嘴角忍不住随着他的笑声上扬了两分。
32、
两个小时弹指而过，KO换回校服，领着郝眉走到大排档，寻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
郝眉拉着书包带万分纠结，几次欲言又止，落座后终于下定了决心，“KO，刚刚你不让我付钱，那这一顿一定得让我请你！不然我不吃了，现在就走！”
“嗯。”抽了纸巾擦桌子的KO抬眸看了郝眉一眼，又低下头专心致志地把郝眉身前的桌子边角也擦了一遍。
最重要的问题敲定，郝眉积极地招了老板来点单，在KO答了句“我都可以”后，不再客气地往菜单上指了几处，示意老板记下。
大排档生意红火，谈话声和碰杯声此起彼伏，穿着整洁的校服坐在其中的KO和郝眉倒成了另类，庆幸的是KO习惯性板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给两人圈出了片不受打扰的小天地。
两人之间的沉默跟外围的喧嚣对比鲜明，郝眉自我纠结了一会，看KO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调整好情绪干咳一声，装作不在意地歪了歪头，语气轻松地问，“唔，KO，谢谢你之前一直给我送牛奶，不过这两天，怎么......而且，早上上学也没看到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话没说全，但郝眉知道KO能听懂。
KO的目光定在插着一次性筷子的木筒上，没有给旁边深藏探究的双眸一丝回应。他不知道怎样跟郝眉解释这两天自己的反常，天之骄子和墙角淤泥的距离比南北路两头的距离还要远，他极力眺望也看不见，他附身向前也抓不住。他早已走上歧路，就像平常他们在南北路的尽头分道扬镳一样，郝眉去往的是一片光明的未来，那里有学校有前途，有欢声笑语有美满幸福，而他去往的则是无边际的黑暗密林，路上遍布荆棘，自力更生不苦，流言蜚语不苦，但他不能把郝眉拉过来吃苦。校门宛如天堂和炼狱的分界线，他每天背负着一身戾气，妄图靠这一片净土洗涤，殊不知在仓惶中发现，能洗涤他的从不是这一地的清幽，而是郝眉的朗朗笑声。
一切无从诉说，他只能隐忍又诚实地回答他，“我不想说。”
可戳：牛奶糖（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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